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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宋代文化作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一显著特点

便是表现出一种“人的解放”的文化精神。宋词代表着宋代文化的最

高成就，尤其是在妇女解放这一方面，更是体现了这一精神。宋词以

写艳情为主，以表现女性世界和女性生活为主要题材，普遍地表现出

同情女性、理解女性，对女性以独立人格、主体价值的认识和人道的

关怀，体现了女性地位的提高。宋代女词人的涌现，不仅表明宋代妇

女之文学修养的提高，更重要的是宋代知识女性运用文学形式反映自

己独立意志、个人恩怨、感情经历、人生态度这一现象，正是她们要

求与男性享有同等的“人”的权利和地位的文字宣言。李清照作为宋

代最杰出的女词人，她的词不仅抒写了她独特的心理、情感体验，同

时也体现了女性意识的觉醒。

【关键词】 宋词   女性词人  李清照  女性意识觉醒

宋代文化璀璨辉煌，不仅传承了之前的优秀文化传统，同时也带来了一系列的变革。宋代平民文化的崛起，引起社会文化观念和价值体系的重大变革，其中较突出的是妇女观念的改变以及女性意识的觉醒。这一时期涌现出了一批以李清照为代表的优秀女词人，她们的出现，更是把女性意识的觉醒根植在词的土壤里，并使之生根发芽。下面，我们就从对女词人李清照的人文解读入手，来简要地分析一下宋代女性的意识觉醒。

正像宋词代表着宋代文学的最高成就一样，能代表宋代女子文学最高成就者也是女性所写的词，在宋代一百多人的女性词人队伍里，李清照词的成就无疑最高。陈廷焯曾这样评价她：“宋妇人能诗词者不少，易安为冠”。（1）

李清照是中国文化史上一位奇迹般的女性。她的文学成就，第一次让封建时代的妇女在中国古代文坛发出最璀璨的异彩。她独立的人格意识和主体价值意识，又使她以中国古代杰出女性的形象，自立于中华民族之林。宋代就有人注意到李清照词的特异之处。王灼说：“易安居士，京东路提刑李格非文叔之女，建康守赵明诚德甫之妻。自少年便有诗名，才力华赡，逼进前辈。在士大夫中已不多得。若本朝妇人，当推文采第一……作长短句，能曲折尽人意，轻巧尖新，姿态百出。闾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自古缙绅之家能文妇女，未见如此无顾忌也。”（2）比起陈后主“艳丽”之诗，元、白为李戡所指斥的“淫言亵语”、温飞卿的侧词艳词，李清照作为“闺房妇女，夸张笔墨，无所羞畏，殆不可使李戡见也。”（3）王灼这段话不仅肯定李清照文采在宋代女作家中第一的位置、独特的个性特色和很高的艺术成就，同时也点出易安词的新颖之处和特殊之处。

李清照作为一个女性，良好的家庭文化素养和敏感的神经以及高度的觉醒意识，不仅使她明确了人生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在下层民间的平民生活中发现生活的乐趣及真率的人生，同时，关于宋代士大夫不敢用词来反映的闺阁妇女的生活或男女恋情，她都毫不顾忌地、夸张地进行反映和表现。这既展示了李清照胆识的超凡脱俗，又证明其独立的妇女意识及自信自立的人格力量，委实是士大夫的男子所远远不及的。站在李清照的立场上，她觉得，既然士大夫可以“肆情昵爱”，妻妾成群，狎妓宴游，女性为什么不可以表现对丈夫的爱呢?夫妻既然能共同生儿育女，为什么在妻子独宿时不能表现“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醉花阴》)的孤独寂寞及对丈夫的思念关切呢?李清照之所以在词中大量地、不疲倦地表示对丈夫赵明诚的牵挂、思念，是因为她已经将身心托付给对方，她需要对方的同样的牵挂与关怀。而且，她的这类作品，无论是否寄给了对方，都是在与丈夫对话、交流。她懂得心灵沟通的意义，她理解人性需要关怀的道理。她将自己对丈夫的真情深爱写进词里，不仅是想得到丈夫的理解，更重要的是一种自我心灵世界的展示，是主体意识的激情性地外化——她在这种激情的生活体验中，升华了自己对丈夫的爱，也升华了内心世界的审美的人生。这与宋代男性作家在娱宾遣兴的游戏生活中升华审美的人生道理是一样的。由此可见，李清照是一个自己的的确确意识到了自身存在的一个自觉的人——她的词的创作就是这种自觉的表现；李清照也是一个确确实实认识到自己在进行文学创作的人——她词中表现的真实的情感，大胆夸张“闺房妇女”不知“羞畏”的生活，就是这种自觉的写照。所以宋代朱彧也说：“本朝女妇之有文者，李易安为首称……诗之典赡，无愧于古之作者；词尤婉丽，往往出人意表，近未见其比。”（4）所谓“出人意表”，就是看到了李清照词这一特别的以女性直觉所发现的情感的人生及以感性冲动所体悟的审美的人生。 

作为一位女性，李清照并不希冀对男性进行摹仿。所以她的词是纯女性的；所以清人沈谦说：“予少时和唐宋词三百阕，独不敢次‘寻寻觅觅’一篇，恐为妇人所笑。”（5）说明易安词的女性本色，使士大夫不敢摹仿，遂获得独立价值。如被彭孙遹夸为“闺情绝调”（6）的“被冷香销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念奴娇》)“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声声慢》)；被沈际飞夸为“创获自妇人，大奇”（7）的“绿肥红瘦”(《如梦令》)；被明代杨慎赞为“以寻常言语，度人音律”、“平淡入妙”的“于今憔悴，风鬟雾鬓，怕见夜间出去”(《永遇乐》)等等，均是“以故为新，以俗为雅”（8）的本色女性话语，形成易安词独到的风格。王闿运评《醉花阴》所谓“此语若非出女子自写照，则无意致。”评《声声慢》所谓“亦是女郎语”（9），也是由女性特征发现易安词的价值。所以说李清照词对女性自我的体认，是宋代妇女群体的文化自觉和人性自觉的集中反映，向时代展示出宋代妇女的精神状况、价值思维和人性的需要关怀。易安不求与男性文学的价值标准和风范格调似而超出了男性词人之作，以自己的实力显示出女人也是人，她不但能做男子能做的事，而且敢言男子所不敢言的情，且言得比士大夫更美、更真、更动人魂魄，令男性世界佩服和自叹弗如。这就从根本上扭转了历来“男尊女卑”的观念。

在婚姻中，李清照追求的不是贤妻良母型而是男女伙伴关系型。她追求一种平等的价值原则，一种相互理解的知己意识，一种志同道合的伴侣关系。这在她为《金石录》所作的《后序》中表达得至为明朗：一是培养与丈夫共同嗜好。赵明诚特嗜收藏金石字画，无钱购置，甚至典当衣物，“取半千钱入相国寺”（10）求之。李清照欣然地全力支持，每当明诚买“碑文果实归”，二人立即一道“相对展玩咀嚼，自谓葛天氏之民也”（11）。 二是在夫妻日常生活中，以平等的关系读书笑玩，追求一种和谐、融洽的天伦之乐：“后屏居乡里十年，仰取俯拾，衣食有余……每获一书，即同共是正校勘，整集签题。得书画、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12）这种夫妻之乐，不存在丝毫的男尊女卑；知己意识的平等、亲密，建立在“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的价值观念，已显示出新型夫妻关系的近代社会文化特征，不可谓不是李清照文化观念的开放意识和其独立人格意识及人性进步意识觉悟的结果，也是其在中国文化史上乃第一位自觉找到女性清晰的历史文化方位的证明。

李清照在南北宋之交出现，在那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李清照更多的是运用女性直觉来看待和抒写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以及内心的情感。她以李清照式的笔触表现出她作为一位女性个体的自信，不仅给中华民族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同时也给宋代、乃至以后历代的女性的思想吹去了清新之风，为女性意识的觉醒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以李清照为代表的宋代女词人的群体崛起，从本质意义上展现了宋型文化在妇女观念和女性独立人格价值意识方面表现出的文明

和进步，她是女性意识觉醒的播种者和传播者！

【参考文献】

（1）陈廷焯《云韶集·词坛丛话》，中华书局出版社，1984版，第171页。

（2）（3）王灼《碧鸡漫志》卷二，中华书局出版社，《词话丛编》本，第88页。

（4）朱彧《萍洲可谈》卷中，中华书局出版社，1984版，第5页。

（5）沈谦《填词杂说》，中华书局出版社，《词话丛编》本，第633页。

（6）《金粟词话》，中华书局出版社，《词话丛编》本,第721页。

（7）黄苏《蓼园词评》引。中华书局出版社，《词话丛编》本，第3024页。

（8）杨慎《词品》卷2。中华书局出版社，《词话丛编》本，第450~451页。。

（9）王闿运《湘绮楼词评》，中华书局出版社，《词话丛编》本，第4290页。

（10）（11）（12）李清照《金石录后序》，中华书局出版社，1992年版，第231~232页。